人都是这样的,一旦有了先例,就会一而再地破例,破例了够多次以后就成了惯例。
韩夏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把她家客厅当成自家厨房走的男孩子,心中除了无奈之外,似乎还多了点不晓得该如何形容的情绪。
当初与何砚在体育馆下意外的相遇,以及隔日的大雨,让共进午餐成了一种惯例。
后来他送来晚餐,以及之后何阿姨的邀请,让去他家晚餐成了另一种惯例。
第一次在他的陪伴下到处寻觅摄影题材,还有那天和孩子们在水舞广场上的追逐,让有他跟随在自己身后成了又一种的惯例。
何砚在她的生活里儼然成了无法轻易抹去的存在。
她的个性本是不諳与人相处的,可何砚的出现却像是上天特例的安排,彷彿两条原是平行的线忽而在某一剎碰了头,而后有了并行的机会。
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开朗灿烂,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却多半安静,总是无条件地包容她的各种稜角,体谅她的好强和傲气,即使她口气差了、情绪坏了、无缘无故对着他撒气了,隔天见了面,他依然笑着和她说早安。
他在不知不觉中浸透她的日常,让她习惯了每天往返公车站的那段路途,习惯了夜里偶尔可以一块谈天的阳台,也习惯了有时从旁人口中听见他们的姓名。
在惯用的右手受伤以后,何砚时常往她的教室跑,有时在体育课过后替她捎来退冰了的运动饮料,有时在下课时间假藉来找和她同班的篮球社社长实则探探她,有时则利用上外堂课的机会刻意经过她教室外头,即便大多时候他上课的地点与二年级所在的大楼都是反方向。
时间一久,学校里也开始有他们在交往的传闻。
每当被问起真假,她总是回答:「我们只是邻居。」
他们只是邻居。
没有再多,也不能再多。
当预定的时间一到,她就必须离开,届时不论是待她温柔的何阿姨,或是老是胡言乱语调侃她的何杰,还是让她不再习惯一个人的何砚,她都得向他们道别。
「喏,今天是你爱吃的咖喱饭。」
何砚将餐盒摆上桌,在她身旁的空位落座。
韩夏无奈更正,「是你爱吃的咖喱饭。」这人老是喜欢把自己的好恶往别人身上揽,自己讨厌吃小黄瓜就骗何阿姨她也讨厌,自己喜欢喝鸡汤就说她也喜欢。
何砚忽略她的瞪眼,勾着讨好的笑,舀了一勺饭和红萝卜凑至她嘴边。
韩夏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张口吃下。
两人相处久了,她的个性也被他摸熟,他是越来越不怕她。
「对了,这学期的五校联展不是快截稿了吗?你想好投稿的作品了吗?」
韩夏思忖了一会,摇摇头,「以前参展过的照片我不想重复投稿。」
何砚拧眉,「所以你不打算参加了?」
「我手这样也没办法拍。」韩夏抬起还不大能流畅活动的右手,口吻倒是淡然。
距离截稿日只剩一个星期,她就是復原得再迅速,按自己那完美主义的性格,大抵也拍不出什么满意的作品,与其逞强硬来却落选,倒不如不要参赛。
语落,她扬了扬眸,示意他继续餵食。
何砚舀了勺鸡肉给她,没好气地咕噥,「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吃。」
韩夏瞇眼,「你说什么?」
何砚立刻扯开笑,「我说,不参展的话很可惜吧?五校联展不是摄影社每年最重要的活动吗?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最好他刚才一口气有说这么长一段话。
韩夏瞪他一眼。
谎言被拆穿,何砚心虚地乾笑一声,赶紧舀了口饭凑到女孩子嘴边。
「你可以笑得再諂媚一点啊。」
「你想多了,我笑起来一直都这样,多正派啊,一看就一表人才。」
「最好是。」
两人一来一往斗嘴了几句,半晌,何砚歛下笑,目色染上肃穆,端正坐姿,口吻恪慎地道出搁在心里多日的打算:「韩夏,我帮你拍照吧。」
「咳!」
才刚吃进一口饭的韩夏一呛,差点把肺咳了出来。
她捂着唇,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呼息,「没事帮我拍什么照?」
「用我的手代替你拿相机、按快门,这样你就可以参赛了,不是吗?」何砚温着声解释,眼底有几簇碎光晃动,光影中全是急于得到她认同的流泽。
「??」
被男孩子太过认真的眼神震慑,韩夏轻怔,匆匆别开眼,心里想着该说些什么婉拒他太过唐突的提议,一时半刻却也拼凑不出一套好的说词。
「韩夏,我们就这么做吧?」
当他说出我们的时候,韩夏知道,有些界线被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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