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好送他回家,习轩慕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变成和沈靖棠面对面坐在餐厅里,等着服务生上菜。
也许是沈靖棠太懂说话之道,温柔体贴得让人无法说不,也可能是习轩慕今晚实在不想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再次陷入无边的落寞和自我怀疑。
总之当沈靖棠坐在驾驶座上脸带笑容得寸进尺地提出去吃宵夜的邀请时,习轩慕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懊悔也晚了。
车子停在市区一家吃蒸汽海鲜的火锅店,入口处的招牌写着“夜市营业至凌晨四点”。
店里人不多,服务生把他们带去二楼靠窗的座位,空间很宽敞,每一桌之间用竹帘隔开,桌椅和摆设都古色古香,看得出来店家在装潢上花了不少心思。
两个人脱了西装外套,挂在窗边的木质衣架上,一身衬衫西裤,略微和火锅店有点格格不入。好在服务生把菜单送进来,帮他们把衣服罩上防尘袋以后就离开了,并没有过分热情地提供各项“人性化”服务。
习轩慕坐在桌边,解下领结随手放在一旁,又松开衬衣最上面那颗扣子,整个人看起来舒缓了不少,不再那么拘谨。
他的手很漂亮,解扣子的时候优雅又不设防,落在沈靖棠眼里便有些可爱,像单纯无害的小动物。
其实习轩慕和沈靖棠年纪相差不多,但乍一看几乎要错了辈分,到不是沈靖棠长得成熟,而是习轩慕的外貌实在太具欺骗性,总有种还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天真。
如果是女孩子,这可能还是个不错的优点,永远少女心,保持着最简单真诚的情感,但放在一个已经年过不惑、有儿子且儿子都已经成年的男人身上,便有些一言难尽。
男人的幼稚与不成熟,偶尔一次显得可爱,如果总在脆弱与不确定间彷徨,便会落得没有担当、软弱的印象。
好在习轩慕也不太在意外界的目光,毕竟光是应付商家大宅内的生活已经足够让他心力交瘁,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他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直深居简出,除了个别必须露面的画廊活动,很少参加其他应酬,连商老太爷那边都被商涵启挡了许多。
至于沈靖棠,很奇怪,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习轩慕也知道这个人暗地里掌控着坚不可摧的商业帝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和煦,却始终对他竖不起戒心,就像现在这样随意地坐着聊天,不知不觉便放松了下来。
“想吃什么?”沈靖棠一边看菜单一边问习轩慕,明明是他远道为客,但怎么看都比习轩慕更像是尽地主之谊的那一个,“这边的龙虾元贝花甲和面包蟹据说都不错,很新鲜,你喜欢的话都叫一些。”
“挑你想吃的吧,我不太饿,随便吃一点就好了。”习轩慕随意地翻了几页,并没有真的看进去。
他的状态比先前在宴会厅好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身上还是有那种无法摆脱的倦怠感,酒精灼烧着胃,缠绵又不太清晰地隐隐作痛,让他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那点一个蟹吧,再要些花甲和珍珠贝,甜鲜和咸鲜都试试,一会喝点粥,胃里会舒服一点,我看你晚上都没吃什么,光在喝酒。”
习轩慕愣了下,安静地点了点头。
沈靖棠快速在自助点单的纸上打了几个勾,递给服务生,又要了两杯蜂蜜水。
“你来过这家店吗?”见沈靖棠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习轩慕好奇地问。
“没有,也是第一次,朋友推荐的。旧金山哪有这些新式又口味正宗的中餐馆,这次回来提前做了功课,准备饱饱口福。”沈靖棠一边笑着说,一边慢慢把衬衫袖子卷起来。
“怎么突然想到回国,以前好像比较少看到你参加这些晚宴。”习轩慕问完又有些后悔,怕自己唐突,说起来他们也才认识不久,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坐在一起吃饭,前几次碰面都匆匆忙忙。
“这次三十周年主题是艺术展,有两个画家朋友捐了几幅油画,我凑热闹一起过来看看。”
“沈先生对油画也有兴趣吗?”习轩慕有些吃惊,毕竟以对方这种身份阶层,出席慈善活动大多是为了生意和人脉,竞拍和捐赠只是对外的一种形式,更别说真的对拍品上心了。
“嗯,之前吕光耀在洛杉矶办的藏区油画展是我帮他筹备的,我们十几年老朋友了。”
吕光耀是国内艺术圈相当知名的画家,前几年创作了一系列展现西藏生活、雪域高原风貌的油画,色彩强烈,笔触灵动,在国外好几个城市都举办了展览,反响非常好,堪称当代的大艺术家,他也是这次慈善晚宴受邀的重量级人物之一。
不等习轩慕再次惊叹,沈靖棠又接着说道:“叫我靖棠就可以了,不用这么见外。”
“……好。”
习轩慕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幸好这时候服务生过来上菜,很快把蒸汽锅架好,上面铺了各式海鲜,底下现熬养生粥。
沈靖棠还点了些别的小菜,有香辣爆炒的蛏子和椒盐皮皮虾,因为是宵夜时段,